剧烈的撞击让高静瞬间失去了意识。世界在黑暗中旋转、翻滚,金属撕裂的刺耳声、玻璃爆裂的脆响、还有王雷短促的惊呼交织在一起,如同地狱的序曲。
冰冷刺骨的感觉将他唤醒。他发现自己倒悬在变形的驾驶室里,安全带勒得肋骨剧痛,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割。浑浊的血水模糊了视线,滴答滴答落在倒置的车顶——那是他的额头在流血。
“王雷…王雷!”他挣扎着呼喊,声音嘶哑。
旁边传来微弱的呻吟。王雷被卡在副驾驶位置,安全气囊泄了气,软塌塌地盖在他脸上,脸上有擦伤,但意识还算清醒。“班…班长…我们…”
“别说话,保存体力!”高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摸索着解开安全带,身体重重地摔在车顶(实际是倒置的车厢内壁)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差点再次晕厥。
他艰难地爬向王雷一侧。车门严重变形,无法打开。挡风玻璃早己粉碎,只剩下扭曲的框架。高静透过残破的车窗看向外面:他们的车翻倒在一条干涸的河床底部,距离翻下来的路基有十几米高。护卫车在不远处熊熊燃烧,浓烟滚滚,不见任何动静。
“刘虎…其他人…”王雷的声音带着绝望。
高静的心沉了下去。袭击来得太突然,太精准。敌人不仅知道他们的路线,还预判了他们的行进时间。内鬼…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。
“先顾自己!”高静咬着牙,从变形的工具箱里拽出一根撬棍,开始奋力撬动卡住王雷的仪表台支架。每一次用力都牵动肋骨的伤口,汗水混着血水淌进眼睛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高原的寒风从破碎的车窗灌入,带走体温。就在高静几乎力竭时,“咔”一声脆响,支架松动了!他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王雷从变形的空间里拖了出来。
两人瘫倒在冰冷的河床碎石上,大口喘着粗气。王雷的腿似乎扭伤了,走路一瘸一拐。高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:额头伤口不大但深,需要缝合;肋骨可能骨裂,但万幸没断;全身多处挫伤和划伤。他从翻倒的驾驶室残骸里抢救出急救包、水壶、压缩饼干、父亲的笔记本和地图,以及那个锁在暗格里的金属箱——装着“铁穹”最终激活密钥的箱子竟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。
“班长,我们怎么办?”王雷看着燃烧的护卫车残骸和陡峭的路基,声音发颤。卫星电话和车载电台都在袭击中损毁了。
高静展开父亲那张秘密地图,目光落在那个醒目的标记——7号前哨站。“去这里。”他指着地图,声音异常坚定。
“7号站?那不是废弃了吗?而且…方向不对啊,任务是要去12号哨所…”王雷不解。
“相信我。”高静没有解释,他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、标注为“旧牧道”的虚线,“我们从河床走,沿这条线,能避开上面可能的搜索,绕到7号站后方。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。”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父亲留下的线索,是解开当前困局甚至十年前真相的关键。
没有选择,王雷只能点头。高静简单处理了两人头部的伤口,用绷带紧紧缠住自己疼痛的肋部,然后背上必要的装备和水粮。两人互相搀扶着,沿着布满砾石的干涸河床,朝着地图指示的方向,艰难跋涉。
高原的日头毒辣,寒风却刺骨。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王雷的腿伤和高静肋骨的疼痛让他们步履蹒跚。途中,高静几次翻开父亲的笔记本,试图从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潦草的笔记中找到一丝关于7号站的线索,却一无所获。只有那句“当铁穹闪耀时,记住真正的防线在人心里”和地图边缘的日期,像谜语般萦绕不去。
走了大半天,夕阳将雪山染成金色时,他们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,看到了一片被风沙侵蚀的低矮建筑轮廓——7号前哨站。
与其说是哨所,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弃的堡垒。围墙坍塌大半,瞭望塔倾斜着,几栋平房的屋顶早己不见,只剩下断壁残垣。死寂,只有风声呜咽。
“这地方…能有什么?”王雷看着眼前的废墟,有些泄气。
高静没有回答,他仔细对照着地图,最终目光锁定在主建筑后方一个半埋入地下的、类似小型仓库或者机库的混凝土结构。入口被碎石和沙土掩埋了大半,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,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蚀的大锁。
“帮我搬开石头。”高静放下背包,开始动手。王雷虽然疑惑,也上前帮忙。两人花了近一个小时,才勉强清理出能接近门口的通道。
锁己经锈死,撬棍也无可奈何。高静盯着那把锁,又看了看手中的怀表,忽然想起杨教授的话:需要特殊方式才能提取密钥…他尝试着将怀表背面那个极其微小的、原本用于上弦的凸起,用力按向锁孔深处。
“咔哒…”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!紧接着,锁芯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。几秒钟后,“啪嗒”一声,那把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锁,竟然自己弹开了!
王雷瞪大了眼睛:“这…这锁…”
“我爸设计的。”高静心中震撼,父亲的心思缜密和远见超出了他的想象。他用力推开沉重且吱呀作响的铁门,一股混合着尘土、机油和岁月沉淀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。
门后并非仓库,而是一个狭小的、布满仪表和控制台的地下室!虽然落满灰尘,但设备保存相对完好。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个覆盖着帆布的、约一人高的方形设备。
高静掀开帆布。下面并非他预想的高科技武器或机密文件,而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笨重、布满各种接口和天线的复杂装置,其核心部分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、形状奇特的信号发生器和处理器。设备侧面,赫然喷涂着与“铁穹”标志相似却又不同的简化符号,下方还有一行小字:**“守护者”数据链中继/干扰节点原型机 - 高志国设计,绝密**。
“这是什么?”王雷好奇地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。
高静心中豁然开朗!父亲留下的不是武器,而是一个“盾牌”,一个专门用于保护信息传输、干扰敌方通讯和定位的关键节点!“真正的防线在人心里”…父亲的意思是,信息和意志的防线,与技术防线同样重要!这个“守护者”,很可能就是十年前父亲试图保护的核心技术之一,也是敌人不惜代价要摧毁或夺取的东西!它或许能解释敌人为何总能精准掌握他们的动向——它能反制敌人的电子侦察和通讯窃听!
他立刻尝试启动控制台。屏幕亮起,显示出极其复古的界面。系统要求输入启动密钥。高静毫不犹豫地再次拿出怀表,将其嵌入控制台一个特制的凹槽。
屏幕闪烁,一行字显现:**“守护者”离线模式启动。欢迎,高静。** 紧接着,一个预设的坐标列表自动加载出来,其中一个被重点标记的坐标,赫然指向他们原本要去的**12号哨所**!而在坐标旁边,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图标,标注着:**“黑鼬” - 活跃信号源(高威胁)**。
“内鬼…代号‘黑鼬’…就在12号哨所!”高静倒吸一口凉气。敌人不仅在外部进攻,更是在内部核心位置安插了钉子!难怪他们的行踪如同透明!父亲的地图和这个装置,就是为了这一刻!
就在这时,控制台上的一个备用军用单兵电台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,发出微弱的电流声!这个老旧的设备竟然还连接着某个备用应急频道!
高静立刻扑过去,戴上耳机,调整频率。一阵强烈的干扰噪音后,一个断断续续但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:
“…静…高静…听到…回话…我是…小雨…林小雨…”
“小雨?!”高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我是高静!我在7号前哨站!你怎么…”
“谢天谢地!”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掩饰的疲惫,“老马…老马用他私藏的备用卫星电话…秘密频道…他说…你可能需要…基地…基地收到你们遇袭的信号…派出了…搜救队…但…但有干扰…定位不到…”
“小雨,听我说!”高静急促地打断她,“12号哨所有内鬼!代号‘黑鼬’!我们运送的‘铁穹’核心部件是目标!搜救队不能首接去12号站!很危险!”
“内鬼?!明白了!”林小雨的声音瞬间变得专业而冷静,“我会想办法通知…等等…” 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更强烈的电磁干扰淹没,只剩下刺耳的噪音。
“小雨!林小雨!”高静焦急地呼唤,但电台里只剩下沙沙声。联系中断了。
“班长,现在怎么办?”王雷的脸色煞白,内鬼的消息比敌人的枪炮更让他恐惧。
高静看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“黑鼬”标记,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沉重的“守护者”原型机,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装着“铁穹”密钥的金属箱上。父亲的地图指引他来到这里,找到了揭露内鬼的线索和一件可能改变战局的武器。但任务的核心——将密钥安全送达12号哨所激活“铁穹”节点——依然没有完成,而且目的地现在龙潭虎穴。
他深吸一口气,肋骨的疼痛此刻仿佛化作了燃烧的意志。他走到“守护者”装置前,开始研究其便携模式和能源接口。同时,他拿起那个金属箱,塞进自己贴身的战术背心。
“王雷,帮我把‘守护者’的可拆卸核心模块拆下来,还有备用电池。”高静的声音异常沉稳,“我们带着它,去12号哨所。”
“去…去哪里?那里有内鬼啊班长!”王雷惊呼。
“正因为有内鬼,我们才更要去!”高静眼神锐利如刀,“‘铁穹’必须激活,边境的防线需要它!‘黑鼬’必须揪出来!而且,”他拍了拍拆下来的“守护者”核心模块,“有了这个,我们或许能给敌人一个‘惊喜’,也能保护我们自己不被轻易发现。这是我们的‘盾’。”
他看着父亲设计的这台尘封己久的机器,仿佛感受到父亲跨越时空的注视。“行动代号:‘归乡’。” 他轻声说,既是回到父亲战斗过的地方,也是要完成父亲未尽的守护之责。
两人迅速行动,将“守护者”的核心模块和必要配件装入携行具。高静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充满父亲痕迹的地下室,将父亲的笔记本小心收好。他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,重新踏入高原凛冽的星光下。
前路是己知的陷阱和潜伏的毒蛇,背后是燃烧的车辆和牺牲的战友。但高静的心中,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。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开车修车的高静,他是高志国的儿子,是肩负着使命与秘密的战士。
“走!”他低声下令,和王雷的身影迅速融入戈壁滩深沉的夜色中,朝着那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坐标——12号哨所,也是揭开最终谜团与决战之地,坚定前行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隐约传来引擎的低沉轰鸣,那是敌人的搜索队,还是姗姗来迟的己方援军?无人知晓。但高静知道,真正的战争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