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开局重生在灵堂
一种无法形容的窒息感，像冰冷沉重的湿棉被，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。
每一次试图吸气，都只能扯进更多混杂着劣质香烛、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腌渍过久的咸鱼般的浑浊气味。
肺部火烧火燎地疼，意识在浓稠的黑暗里挣扎沉浮。
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没的瞬间，一道极其尖锐、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哭嚎声猛地扎了进来！
“我苦命的娘啊——你怎么就丢下我们走了哇——嗷嗷嗷——”
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，狠狠拉扯着我混沌的神经。
紧接着，更多的哭声汇入进来，男人的沉闷呜咽，女人的尖利嘶喊，孩童受惊后断续的抽泣。
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碰撞、叠加、发酵，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、心胆俱裂的声浪洪流。
这声音里饱含着纯粹的悲伤，却又奇异地混杂着某种歇斯底里的表演意味，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，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耳膜和心脏。
我猛地睁开眼。
视线先是模糊一片，只有昏黄摇曳的光晕在晃动。
刺鼻的烟气熏得眼睛又涩又痛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，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高高举着，手里紧紧攥着一柄……木剑？
剑身粗糙，纹理深刻，颜色暗沉，像是某种老木，剑尖处似乎还沾着几点凝固的、暗红色的不明污渍。
手臂酸痛僵硬，仿佛这个姿势己经保持了很久很久。
视线艰难地聚焦。
眼前，是乌压压一片跪伏在地的人影。
粗布麻衣，头上缠着白布条（孝带），男女老少都有。
他们大多面朝前方，深深地俯下身去，肩膀耸动着，发出那汇成一片、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悲声。
香烛燃烧的烟气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、纠缠，形成一片低垂的、令人窒息的灰黄雾霭。
我的目光越过这片匍匐哭嚎的人头，定格在正前方。
一口巨大的、颜色刺目的红漆棺材，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几条粗糙的长凳上。
那红，红得极其邪性，像刚刚泼上去还未干透的、最浓稠的牲口血。
在灵堂中央那几盏惨白汽灯和摇曳烛火的映照下，流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泽。
棺木厚重，漆面反射着油亮的光，在昏暗的灵堂里，它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伤口。
突兀地、霸道地占据了整个视野的中心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冰冷沉重的压迫感。
棺盖尚未合拢，留着一道几指宽的缝隙，像一张欲言又止、深不见底的嘴。
我……我这是在哪里？我不是应该在……在……
一个更加尖锐、几乎要撕裂喉咙的老妇人哭喊猛地拔高，打断了我的混乱思绪。
“……我那苦命的媳妇啊！
你年纪轻轻，怎么就狠心撇下你男人
撇下我们这一家老小，一个人走了哇……
我的儿啊！我的肉啊！你睁开眼看看娘啊……”
媳妇？儿？
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，刺入我混乱的脑海。
几乎是同时，一股极其浓烈、极其刺鼻的气味，强硬地穿透了周围浓郁的香烛烟气和人群的汗味、泪水的咸腥，猛地钻进了我的鼻腔！
铁锈！
浓重得化不开的、冰冷的铁锈味！还混杂着一种……
一种仿佛内脏腐烂变质、被捂在密闭容器里发酵后产生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！
这气味霸道无比，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目光死死盯住那口大红棺材，尤其是棺盖与棺身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。
那缝隙深处，似乎比周围的黑暗更浓稠几分。
就在我凝神注视的刹那，一点极其细微、极其缓慢的粘稠暗红色液体，极其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从那道缝隙里……渗了出来。
它沿着冰冷光滑的漆面，极其缓慢地往下滑落，留下一条蜿蜒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湿痕，最终，无声无息地滴落在棺材下方垫着的、厚厚的草纸上。
滴答。
没有声音，但我脑中仿佛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声。
冰冷，粘腻。
心脏骤然缩紧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！
而灵堂里，所有跪伏在地的人，依旧沉浸在他们或真或假的巨大悲恸之中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。
他们的脸埋在臂弯里，或者朝向地面，没有任何一个人，将目光投向那口红得刺眼、正渗出诡异液体的棺材。
仿佛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棺木，以及它正在发生的变化，根本不存在。
只有我看见了。只有我闻到了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，瞬间从尾椎骨窜起，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头顶，头皮阵阵发麻！
这不对劲！这绝对不对劲！这口棺材……这棺材里的东西……
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混乱攫住我的瞬间，一股庞大、冰冷、带着无数破碎画面和强烈情绪的洪流，毫无预兆地、粗暴地冲进了我的脑海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一声短促的、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我喉咙里挤出。
我眼前猛地一黑，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像失控的快闪镜头般疯狂涌现、炸裂。
(一张皱巴巴、画着歪斜符咒的黄纸被拍在摇摇欲坠的门板上……
月光下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村口老槐树上晃荡的影子……
急促慌乱的脚步踩过泥泞的小路……
一碗浑浊的、泛着油光的符水被强行灌入一个年轻女人紧咬的牙关……
女人绝望的眼神，死死盯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……
然后是混乱的争吵，推搡，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……
最后，是黑暗中，一张因极度痛苦和怨毒而扭曲变形的女人脸孔，猛然扑到眼前！)
“嗬——！”
我倒抽一口冷气，身体剧烈地一晃，几乎站立不稳，手中的桃木剑差点脱手掉落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撞得肋骨生疼。
横死！孕妇！怨气冲天！煞！子母煞！
几个冰冷刺骨的关键词，如同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凿穿了我混乱的意识，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