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衣领,沈明月站在王府演武场中央,望着天际密密麻麻的羽箭。
守阵的光罩如被石子击打的湖面,裂痕从东南方向一路爬向正北,每道箭簇撞击的脆响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。
“王妃!守阵灵田的灵气只剩三成了!”暗卫夜枭的声音从耳侧传来,带着几分焦灼。
她垂眸看向袖中须弥境,灵泉池里的紫纹正顺着石壁蜿蜒,像活过来的毒蛇。这上古守阵耗的是灵田三年产量,可太子的三万虎贲军围了整整一日,箭雨比暴雨还密。
“轰——”
又是一支精铁重箭撞在光罩上,裂痕瞬间蔓延至半片天空。沈明月的指尖掐进掌心,神识扫过演武场角落的轩辕湛。
他半倚在轮椅里,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腰间镶玉的佩剑。此刻他正望着碎裂的光罩轻笑,喉间却溢出一缕黑血——寒毒又发作了。
“王妃,要撤吗?”夜枭的手按在刀柄上,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沈明月摇头,目光落在演武场青砖缝隙里若隐若现的朱砂纹路。那是她昨夜用灵泉浸透的引脉阵,连接着王府地底残存的灵脉。引爆灵脉能震退敌军,可代价...…
她摸了摸发疼的识海,前世雷劫留下的神魂裂痕又开始抽痛。
“湛王。”她走到轩辕湛轮椅前,蹲下身与他平视。他的眼尾泛着青,像被墨染过的玉,“守阵撑不过半柱香。”
轩辕湛抬手指向天际的箭雨,喉间溢出低笑:“本王早说过,太子要杀我,何须三万兵?”
他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,掌心冷得像浸过冰窟,“你想引灵脉?”
沈明月一怔,随即苦笑:“王爷果然通透。”她反手握住他的手,能摸到他腕骨上凸起的寒毒纹路,“地底灵脉是建府时埋下的,引动它能震退敌军...…但会暴露我修仙者的身份。”
“暴露便暴露。”轩辕湛的拇指她虎口的薄茧,“总好过你为我送命。”
话音未落,守阵传来一声脆响。光罩如镜面般碎裂,漫天箭雨裹着破空声倾泻而下。最近的一支擦过沈明月鬓角,在她耳侧的廊柱上钉出个血洞。
“退!”夜枭抽出刀护在二人身前,刀光斩落三支羽箭。
沈明月却拽住轩辕湛的轮椅朝偏殿跑。青石板在脚下震动,她能听见士兵撞门的喊杀声。演武场的青砖突然裂开缝隙,紫黑色的雾气从地底渗出——那是被污染的龙气。
“来不及了!”她咬破舌尖,鲜血喷在地面的引脉阵上。朱砂纹路瞬间泛起红光,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整座王府剧烈震动,屋檐的瓦当噼里啪啦坠落,演武场的青砖像被巨手揉捏的面团,裂开蛛网般的缝隙。
“小心!”沈明月被一股力量拽进怀里。
轩辕湛不知何时站了起来,双臂像铁箍般圈住她,后背抵着廊柱。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,却冷得惊人,寒毒顺着他的血脉翻涌,透过衣襟渗进她皮肤。
“你...不是不能动?”她抬头看他,只见他额角冷汗密布,唇色乌青如墨,发带散了半缕,垂在苍白的脸侧。
“寒毒发作时,痛得反而能走两步。”他的声音发颤,却笑得温柔,“总不能让你护我一世。”
地底的轰鸣越来越响,沈明月听见龙吟——那是灵脉中的龙气被引爆的声音。
一道黑龙虚影从裂开的地缝中钻出来,金瞳扫过之处,士兵们惨叫着后退。它的鳞片泛着幽光,与她曾在轩辕湛经脉中见过的寒毒核心如出一辙。
“那是...你的寒毒?”她瞪大眼睛。
轩辕湛望着空中的黑龙,喉间溢出黑血:“人皇血脉...觉醒了。”他心口的龙纹突然爆发出金光,与黑龙的黑气纠缠,“原来...父皇说的祭品,是我。”
话音未落,沈明月感觉神识被一股巨力扯离身体。她看见自己和轩辕湛的身影在下方越来越小,看见黑龙吞噬着灵脉爆发的灵气疯狂膨胀,看见皇宫方向有一道目光穿透层层宫墙,落在轩辕湛心口的龙纹上。
“此界罪仙,安敢窃龙?!”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,沈明月的神魂被冻得几乎碎裂。
她看见无数金色锁链从云端垂下,锁链尽头刻着“天道”二字,正朝着她的识海刺来。前世雷劫撕裂神魂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,她想挣扎,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虚空中消散。
最后一眼,她看见轩辕湛仰头望向天空,唇形分明在说“别怕”。
地动渐歇,太子的三万大军己溃不成军。残阳如血,照在王府废墟上。
轩辕湛跪在瓦砾中,怀里的女子闭着眼睛,苍白的脸像片随时会碎的玉。他心口的龙纹仍在发烫,黑龙的虚影却己消失不见。
“王妃?”夜枭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您醒醒!”
沈明月的睫毛颤了颤,缓缓睁眼。入目是轩辕湛染血的衣襟,他的手按在她后心,正将灵力渡进她体内。
“灵脉...…引爆了?”她声音沙哑。
“嗯。”轩辕湛摸了摸她冰凉的脸,“三万大军退了十里。”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泪,“但你神魂受了伤。”
沈明月想笑,却突然听见遥远的轰鸣。她的神识不受控制地飘向高空,看见皇宫最深处的寝殿里,老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,茶沫在盏中晃出涟漪。他望着北方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丝笑意:“人皇血脉觉醒了...祭品该收了。”
“什么祭品?”她想开口,却被轩辕湛按回怀里。
“别说话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“我能感觉到,有什么在靠近。”
沈明月的神识突然被扯入漆黑的旋涡。旋涡深处,有个声音低语:“罪仙,你可知,此界容不下你?”
她想反驳,却被旋涡吞噬。最后一刻,她听见轩辕湛的声音,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:“明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