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宁宫的鎏金铜鹤吐着袅袅沉水香,十二盏百宝琉璃灯将朱漆梁柱照得发亮。沈明月立在廊下,指尖抚过腰间缀着的翡翠鱼佩——这是定北王晨起亲手替她系上的,说太后最喜“连年有余”的彩头。
“吉时到——”
司礼监的尖嗓划破宫乐,九凤金辇抬进殿门。
太后着赤金翟衣,鬓边攒珠点翠的牡丹颤巍巍的,刚在凤椅上坐定,忽然捂着心口踉跄起身:“血!满殿都是血……”
金盏玉碟“哐当”落地,寿桃滚到沈明月脚边。
她抬眼时,正见太后脖颈暴起青筋,瞳孔涣散成灰白色,分明是中了离魂蛊的征兆。
“太后凤体违和!快宣太医院!”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穿绯色官服的太医们跌跌撞撞跪了满地,为首的王院正抖着手搭脉,额角汗珠子砸在青玉砖上:“回、回大长公主,太后这症候……似是中了邪祟。”
“邪祟?”太子赵恒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,青瓷盏底与案几相碰,发出细碎的裂响。他瞥向沈明月的目光隐晦如刀——自那日冷院反杀周氏后,这定北王妃便成了他棋盘中最扎手的钉子。
沈明月垂眸盯着脚边寿桃渗出的蜜汁,神识却探入袖中须弥境。残破的炼器室突然泛起微光,灵泉池底沉眠的金铁碎片开始震颤。
她心中一动——这是空间法宝要开启新功能的征兆。
“臣妾略通医理,愿为太后诊治。”她向前一步,茜色宫装扫过满地狼藉。殿中霎时安静如死。
王院正猛地抬头:“王妃这是要越俎代庖?太医院轮不到外臣置喙!”
“王院正急什么?”轩辕湛坐着轮椅自侧廊转出来,玄色大氅沾着雪气,“若本王的王妃治不好,再劳烦您这位太医院首座,如何?”
他尾音轻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沈明月朝他微微颔首,袖中灵泉己顺着指尖汇入金针。她走近凤椅时,太后突然暴起抓向她面门,指甲泛着青黑——正是离魂蛊操控宿主攻击生人的表现。
“得罪了。”她扣住太后手腕,另一手三指成戟点在其肩井穴。
太后吃痛闷哼,挣扎渐弱。
沈明月趁机将十二根金针刺入“百会”“风府”“膻中”诸穴,灵泉顺着针尾缓缓渗透。
须弥境中,炼器室的微光突然大盛。那些金铁碎片“嗡嗡”作响,竟顺着灵泉逆流而上,融入她手中的金针。沈明月神识一震——这是炼器室激活,在为她淬炼法宝!
“蛊在肺俞穴。”她低喝一声,指尖按在太后后背第三胸椎棘突下。
王院正踉跄着递来银镊子,手却抖得握不住。
沈明月嗤笑一声,屈指一弹,最尾端的金针“叮”地射入穴位。血珠顺着针尾渗出,一只拇指大的青虫被挑了出来。它遍体生着倒刺,在银盘上疯狂扭动,背部竟隐隐浮现出火焰图腾——正是焚天教的标志!
“这是……”大长公主捂住嘴,眼泪砸在缀满珍珠的衣襟上。沈明月将银盘举高:“离魂蛊,专蚀人心智。此蛊出自西域焚天教,需用活人心血温养七日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太子微颤的指尖,“太后金枝玉叶,何人敢下此狠手?”
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。太子的茶盏终于“咔”地裂开,琥珀色的茶汁顺着指缝滴落:“王妃莫要血口喷人!这等邪术,本王如何会……”
“太子殿下手气倒是巧。”轩辕湛转动轮椅到沈明月身侧,“方才本王瞧着,太后发病前,您敬的那盏千年人参茶,可是用金漆云龙盏盛的?”
太子脸色骤白。沈明月注意到他袖中锦缎鼓起,分明藏着个檀木小盒——那是蛊母的温养盒。
“太后醒了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。
沈明月回头,正见太后缓缓睁眼,浑浊的眼珠重新聚起神。她伸手攥住沈明月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:“哀家方才……看见你娘了。”
沈明月指尖微颤。太后的掌心有层薄茧,像极了她前世在药庐里调配灵膏时,师父手掌的触感。
“她穿月白衫子,抱着个青瓷药炉……”太后声音发颤,“哀家年轻时在终南山遇雪,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救了哀家。她自称药灵谷弟子,说往后若见着使‘九针渡魂术’的,便是她的传人。”
沈明月喉间发紧。前世记忆里,她确实见过师父的旧物——半块刻着“药灵”二字的玉牌,后来在雷劫中碎了。
“王院正。”太后突然冷下脸,“你在太医院当值二十载,连离魂蛊都瞧不出来?”
王院正“咚”地磕在地上,额头渗出血:“老臣罪该万死!”
“拖下去,杖责三十。”太后挥了挥手,又转向沈明月,语气软下来,“明丫头,哀家这把老骨头,可得靠你多照拂了。”
沈明月福身:“太后折煞臣妾了。”她余光瞥见钦天监副使缩在殿角,手中铜笔在羊皮卷上飞书——定是在记录她方才动用的灵力波动。
散宴时,雪下得更大了。轩辕湛的轮椅碾过积雪,忽然低声道:“方才你施针时,须弥境的灵力波动……比以往强了三成。”
“炼器室开了。”沈明月将那十二根金针收入袖中,指尖触到针身时,明显感觉到重量变沉,“方才那蛊虫的毒素,被针吸走了。”
她展开手掌,金针尾部泛着幽蓝光芒,“以后,这该叫噬毒针。”
“好名字。”轩辕湛抬头看她,眼尾的雪粒在灯影下闪着光,“方才太后提药灵谷……”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沈明月打断他,“但至少,我们知道了,有人想借太后之死,把水搅浑。”
她望着远处钦天监副使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,“太子、钦天监,还有焚天教……这潭水,怕是要煮沸了。”
话音未落,袖中噬毒针突然轻鸣。沈明月神识探入须弥境,正见炼器室中央悬浮着新淬炼的针囊,囊上用灵泉刻着“噬毒”二字——这法宝,怕是要在往后的血雨腥风中,饮尽魑魅魍魉的毒。雪越下越急,宫墙内外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,像极了无数双窥探的眼睛。
沈明月裹紧斗篷,跟着轩辕湛的轮椅踏入夜色。她知道,从今日起,这京城的棋局,又要翻出新的杀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