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城西的天空,由近及远,最终消匿。
两个警察粗暴地将黑豹塞进警车。他仍在徒劳地咆哮。
隔着车窗,他怨毒的视线死死锁在凌云身上。
“高少爷!你他妈出卖我!”
那声怒吼,就是最好的证词。
高天,你灭口晚了。
凌云站在狼藉的汽修厂中央,随手扔掉沾着机油的扳手。“当啷”一声,格外清脆。
周围的混混缩在墙角,屁都不敢放一个。
手机震了一下。
楚雄助理发来的信息:
【肇事司机“疯狗”,黑豹的头马。人在鸿运赌场。】
凌云盯着屏幕,眼神冷得吓人。
他转身走向门口的劳斯莱斯,身后是一地狼藉和几个抖个不停的活人。
……
鸿运赌场。
城西灰色地带里最扎眼的一颗毒瘤。
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里闪烁,光线像触手一样,勾引着每一个路过的人。
门口,两个肌肉扎实的黑西装保安拦住了凌云。
“站住。”
一个保安伸出手,宽大的手掌几乎能盖住凌云的半张脸。
“未成年人,禁止入内。”
他的口气公事公办,透着冷漠。
凌云停步,没硬闯,只是平静地抬眼看了保安一下。
他拿出手机,拨了个号码。
电话接通。
“爸。”
他声音很轻。
“鸿运赌场,我要见老板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传来楚雄沉闷的声音:
“知道了。”
电话挂断。
不到五分钟,赌场厚重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。
一个梳着油头、西装革履的胖子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,几乎是连滚带爬。
是赌场经理。
他跑到凌云面前,顾不上喘气,弯腰鞠了个近九十度的躬。
这副谦卑的姿态,和刚才保安的嚣张判若两人。
“楚……楚少爷!”经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误会!天大的误会!我们有眼不识泰山!”
他猛地回头,冲着两个吓傻的保安咆哮:“瞎了你们的狗眼!还不快给楚少爷道歉!”
两个保安腿一软,差点跪下,头摇得飞快:“楚少爷对不起!对不起!”
凌云看都没看他们,径首走进赌场。
经理哈着腰,跟在后面引路,活像个仆人。
“楚少爷,老板吩咐了,您是今晚最尊贵的客人。”
赌场内是另一个世界。
烟雾弥漫,雪茄、廉价香水和汗臭混成一股浊气。
骰子碰撞声、轮盘转动声、赢家的狂笑和输家的咒骂,汇成一片鼎沸的人声。
凌云面无表情地穿过喧闹,由经理领着,走向楼上VIP区的专属电梯。
周围的赌客和荷官都投来好奇的视线,看着这个穿校服的少年,和他身后卑躬屈膝的赌场经理,满是不解和敬畏。
电梯门打开,凌云被带进一间奢华的VIP包厢。
厚重的波斯地毯,真皮沙发,巨大的水晶吊灯。
经理殷勤地拉开椅子。
“楚少爷,您想玩点什么?或者……需要点特殊服务?”
凌云坐下,推开递来的酒水和女人,只提了一个要求:
“把‘疯狗’带过来。”
经理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,面露为难:“楚少爷,疯狗哥他……正在楼下玩得尽兴……”
凌云抬眼看向他。
就那一眼,经理剩下的话全堵回了喉咙里。
那眼神,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“我……我马上去!马上去!”
经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。
……
地下二层,最喧闹的一张赌桌旁。
一个光膀壮汉正把一大把筹码拍在桌上,露出满背的劣质纹身。
“大!老子全压大!”
他满脸红光,是赢了钱的得意和疯狂。
他就是疯狗。
他刚干了一票大的,到手的钱足够他在这挥霍一个月。
“疯狗哥!”
赌场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挤了过来,“楼上有贵客请您。”
疯狗皱眉,不耐烦地挥手:“没看老子正玩着?什么贵客,让他滚蛋!”
经理凑到他耳边,低声说了几个字。
疯狗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。
他不情不愿地跟着经理走进VIP包厢。
门一推开,他就看见了沙发上那个穿校服的少年。
疯狗一愣,随即狞笑起来。
“哟。”
他拉开椅子,大马金刀地坐在凌云对面,双脚翘上昂贵的赌桌。
“我当是谁呢,这不是那个倒霉蛋吗?”
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凌云:“怎么,从局子里出来了?想跟哥哥玩玩?”
他只当这是个被家里捞出来,不服气想找刺激的富二代。
凌云靠在椅背上,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指,似乎连这里的空气都嫌脏。
“赌一把。”他淡淡开口。
“赌什么?”疯狗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赌命吗?”
“赌你的钱。”
凌云扔掉湿巾,抬起眼。
“我赢,你的钱归我。”
他顿了顿,“你赢,我的命归你。”
疯狗眼睛一亮,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上道。
“好!有种!”
他一拍桌子,“玩最简单的,骰子,比大小!”
荷官战战兢兢地送上骰盅和三颗骰子。
赌局开始。
“我先来!”
疯狗抢过骰盅,熟练地一阵猛摇,“哗啦啦”乱响,然后重重扣在桌上。
“猜!”
凌云看都没看他的动作。
骰盅之内,三颗象牙白的骰子静静躺着:六、六、五,十七点,大。
“小。”
凌云轻声说。
疯狗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荷官颤抖着手掀开骰盅:一、二、二,五点,小。
骰子的点数不知何时变了。
疯狗瞳孔一缩,死死盯着骰子,又看看凌云平静的脸。
“操!算你运气好!”
他骂骂咧咧地推过去一半筹码。
第二把。
“我来。”
凌云伸手盖住骰盅,没摇,只是在桌上轻轻转了一圈,停下。
“你猜。”
疯狗死死盯着骰盅,耳朵都快贴在桌上了,却什么也听不见。
“妈的!我就不信这个邪!”
他咬着牙,把剩下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。
“大!一定是大大大!”
凌云抬手掀开骰盅:
一、一、一,三点,小。
疯狗的脸瞬间惨白。
十分钟,他输光了刚到手的钱,还欠了赌场一屁股债。
他输红了眼。
“你他妈出千!”
疯狗拍案而起,身体前倾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要吃人。
凌云依旧靠在椅背上,神色未变。
他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,淡淡开口:
“我不光知道你这把会输。”
他的视线钉在疯狗脸上,“我还知道,你昨天早上八点,开着改装货车,在城北撞死了一个女孩。”
这句话,让疯狗脸上的凶狠瞬间褪去,只剩下见了鬼似的恐惧。
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。
凌云缓缓站起身,走到疯狗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他的声音很轻,却一字一句钻进疯狗的耳朵。
“现在,我们谈谈。”
“高天给你多少钱,买一条人命。”
包厢厚重的门,不知何时己被几个黑西装堵死。
这里成了疯狗的牢笼。
气氛凝固。
疯狗看着凌云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求生的本能让他还想挣扎。他猛地从怀里掏出匕首,胡乱挥舞着做困兽之斗:
“别过来!不然我弄死你!”
凌云没躲,甚至没皱眉,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,然后用比匕首更伤人的语气平淡开口:
“王大贵,外号疯狗,三十二岁。”
疯狗的动作僵住了。
“三年前,欠了三十万赌债,把你亲妹妹王小娟卖给人贩子,换了西十万。”
“你拿着钱还了债,剩下的继续赌。”
“你跟家里说,妹妹跟人跑了。”
疯狗的脸毫无血色,匕首在他手里抖个不停。
“上个月,黑豹让你去接货,你偷偷截留了三分之一,藏在乡下老家院子的槐树下。你以为没人知道。”
凌云每说一句,疯狗的防线就崩溃一分。
这些是他埋在心底最深、最脏的秘密,是他午夜梦回的噩梦。
现在,却被眼前这个少年轻描淡写地一句句全挖了出来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到底是谁……”
疯狗的声音带着哭腔,满是恐惧。
匕首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,掉在厚地毯上,闷不作声。
他整个人在地,涕泪横流,彻底崩溃。
凌云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,扔到他面前。
“高天怎么指使你的,计划细节,一字不漏地说出来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说得好,或许能留条命。说不好,你那些秘密,明天就会到警察局和你老大黑豹那儿。”
疯狗看着地上的录音笔,那是救命稻草,也是催命符。
他再没了反抗的念头,跪在地上,把高天的计划全盘托出。
从怎么联系他,到伪造意外、选择路线,再到高天承诺的五十万报酬,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。
拿到录音,凌云关掉录音笔放进口袋。
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烂泥,冷冷吐出几个字:
“凡人,蝼蚁。”
“你……自残吧。”
疯狗的眼神瞬间空洞、呆滞。
他缓缓爬起,神情木然,然后举起拳头,一拳一拳,狠狠砸向自己的脸和胸口。
对于凌云来说这神魂之力就像他砸在自己胸口一样。凌云默默忍受这一切,因为对于小雅而言,这点疼痛算不了什么。
“砰!”
“砰!”
“砰!”
他没有痛觉,没有表情,只是机械地用尽全力摧残自己,首到再也挥不动拳头,倒在地上,奄奄一息。
凌云没再看他一眼,在几个楚家保镖惊骇的注视下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