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章 红烛泪
雕花铜镜映出时言夏苍白的脸，她望着镜中那一身刺眼的嫁衣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，仿佛也在为这场荒唐的婚礼哭泣。
“大小姐，该上花轿了。”喜婆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带着几分催促。
时言夏深吸一口气，猛地推开房门。门外，沈连初穿着淡粉色的襦裙，倚在沈之南身侧，眼角含泪，一副委屈模样：“父亲，姐姐她不愿嫁，您就别勉强她了。”
沈之南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，怒目圆睁，指着时言夏呵斥道：“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！若不是为了沈家，谁愿意让你嫁？战家权势滔天，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！”
“福分？”时言夏冷笑出声，声音清脆却透着刺骨的寒意，“不过是拿我去给将死之人冲喜罢了！”
“住口！”沈青红走上前来，扬手就要打，却在触及女儿倔强的眼神时，手僵在半空，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，“事到如今，由不得你了。”
几名粗壮的婆子一拥而上，将时言夏死死按住。她拼命挣扎，嫁衣上的珠翠散落一地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像是她破碎的尊严。
“沈连初，你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？”时言夏被婆子架着，却仍首首盯着沈连初，眼中满是恨意，“那些照片，我迟早会让它们大白于天下！”
沈连初脸色一白，随即又恢复如常，娇嗔道：“姐姐在说什么，我听不懂。”
沈之南皱起眉头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：“别再废话了，赶紧送她上轿！”
时言夏被塞进花轿，红盖头落下的那一刻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她攥紧手中藏着的银针，暗暗发誓：“沈连初，冷承深，还有你们，我时言夏不会任人摆布，这笔账，咱们慢慢算！”
花轿在雨中摇晃前行，时言夏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喜乐声，只觉得讽刺至极。这场所谓的婚礼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，而她，成了被牺牲的棋子。但她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，在乡下跟随玄参学医的这些年，她早己学会了在困境中求生，而这，只是她反击的开始。
雕花铜盆里的热水蒸腾起白雾，时言夏盯着镜中歪歪扭扭的凤冠，突然抓起妆奁里的金簪狠狠砸向地面。簪头嵌着的东珠滚落，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，惊得守在门外的丫鬟缩了缩脖子。
“大小姐何必作践自己？”沈连初倚在门框上，手中团扇轻轻摇晃，“若不是我求着父亲，你以为能风风光光嫁进战家？”她指尖划过嫁衣上繁复的刺绣，眼底尽是得意，“听说战景凛只剩半口气了，等他一咽气，你就乖乖把战家财产双手奉上。”
时言夏突然暴起，掐住沈连初的手腕抵在墙上：“那天在城郊破庙，是你和冷承深安排的人？”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瞳孔骤缩——沈连初纤细的手腕上，赫然有道新鲜的抓痕，和那晚施暴者留下的伤口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姐姐说什么胡话？”沈连初突然放声大哭，柔弱无骨地瘫倒在地，“救命！姐姐要杀我！”
房门轰然洞开，沈之南提着藤条冲进来，毫不留情地抽在时言夏背上：“孽障！连自己妹妹都容不下？”皮开肉绽的剧痛让时言夏眼前发黑，恍惚间听见沈青红的叹息：“把她绑上花轿，别误了吉时。”
麻绳深深勒进皮肉，时言夏被拖出房门时，瞥见沈连初蹲在廊下系发带。少女葱白的指尖缠着带血的帕子，对着她露出毒蛇般的笑。花轿帘子落下前，最后一眼是沈府朱漆大门上剥落的金漆，像极了她破碎的人生。
“起轿——”
唢呐声刺破雨幕，时言夏在颠簸中摸到袖中冰凉的匕首。这是玄参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防身之物，此刻刃尖抵在掌心，疼痛让她清醒。战家的喜轿越是华丽，越衬得这场婚姻讽刺——他们都以为能掌控她的命运，却不知笼中困兽，终将咬断锁链。
花轿行至护城河吊桥时突然剧烈颠簸，时言夏被撞得额头生疼。轿外传来打斗声与金属交鸣，喜婆尖利的呼救声中，她猛地掀开轿帘——七八个蒙脸黑衣人正围着迎亲队伍厮杀，战家护卫的玄色披风在雨中翻飞如鸦翅。
一柄长剑擦着轿杆刺入木梁，时言夏借力翻身滚出花轿，匕首出鞘抵住逼近的黑衣人咽喉。对方瞳孔骤缩，喉间溢出沙哑轻笑："沈家丫头，倒有几分本事。"熟悉的声线惊得她浑身血液凝固——是冷承深的贴身侍卫！
"保护少夫人！"战家护卫统领的怒吼声传来。时言夏被人猛地拽进怀里，带着药香的玄色衣袍裹住她，抬眸正对上战景凛染血的下颌。男人单手转动轮椅，另一只手揽着她腰肢后退，金丝锁链如灵蛇缠住袭来的长剑。
"战少这是英雄救美？"时言夏在他耳畔冷笑，指尖偷偷探向他后颈大椎穴。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愣住——那里有道狰狞的烫伤疤痕，形状竟与沈连初房中的铜香炉完全吻合。
"别动。"战景凛突然收紧手臂，锁链卷起碎石砸向身后刺客。时言夏嗅到他颈间浓烈的血腥味，低头看见男人右腿的绷带己被鲜血浸透，暗红顺着轮椅滴落在青石板上。
混乱中，一枚信号弹破空而起。黑衣人突然收招撤退，临走前向时言夏投掷出一枚绣着并蒂莲的香囊——正是沈连初最爱的样式。战景凛抬手挡在她面前，锁链精准截断暗器，碎片划过他掌心，绽开细密血珠。
"战少对我倒是上心。"时言夏掏出手帕擦拭他伤口，趁机将银针扎入他曲池穴。战景凛眉峰微动，却没躲开，任由她施针止血。
"沈小姐的针术，师从医圣玄参？"男人突然开口，指腹擦过她耳畔碎发，"看来这场婚约，远比我预想的有趣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