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锦绣阁的危机

"苏小姐！苏小姐！该交房租了！"

清晨六点，刘婶刺耳的敲门声如同一把尖锐的针，扎破了苏锦瑟浅薄的梦境。她猛地坐起身，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散落，双眼因连夜赶制绣品而布满血丝。

"来了，刘婶，马上来！"

锦瑟匆忙披上外衣，拂过床头那幅尚未完成的团扇绣品。那是一幅细腻的翠竹小景，每一根竹叶都用九种不同深浅的绿线层叠而成，在晨光中呈现出惊人的立体感。

拉开木质雕花的店门，刘婶肥胖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。她五十多岁的脸上堆满了不耐烦的皱纹，手里攥着一本泛黄的租金本。

"苏小姐，这都第三个月了。我知道你奶奶去世，你不容易，可这房租..."

"刘婶，我这个月的绣品刚发到工艺品店，应该这两天就有回款。您再宽限几天好吗？"锦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，声音温和却难掩疲惫。

刘婶瞥了眼屋内陈设简单的锦绣阁，目光在几幅半成品的绣品上停留片刻，嘴角抽动了两下。"苏小姐，不是我刁难，现在什么年代了，还守着这老手艺，能有什么出路？你奶奶在世时靠着名气还行，现在..."

她的话没说完，但潜台词己经足够明显——传统苏绣己经过时了。

"三天，我最多再等你三天。"刘婶最终叹了口气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对老友孙女的不忍，"要不你考虑考虑对面李翠芬的提议？她的'现代绣坊'生意不错..."

"谢谢您，刘婶，但锦绣阁是我奶奶一辈子的心血，我不会放弃的。"锦瑟微微鞠躬，声音坚定。

送走刘婶，锦瑟转身面对这间承载着三代人记忆的小店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地面上，勾勒出细碎的光影。店内陈设古朴典雅，几架红木绣架上绷着不同进度的绣品，墙上挂着锦绣阁历年的代表作——苏绣传承的见证。

锦瑟倒了杯凉水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摸出手机，银行余额 827.5 元，红色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眼。欠下的三个月房租加起来六千元，工艺品店的回款最多两千，还有一个定制的团扇尾款一千五。就算全部收回来，仍然远远不够。

"怎么办..."她揉了揉太阳穴，目光落在记账本上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红字上。

自从奶奶去世，锦绣阁的生意就每况愈下。不是她的技艺不精湛——二十六岁的苏锦瑟自小跟随奶奶学艺，是苏绣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。问题在于，随着机器绣和快时尚的兴起，愿意花高价购买纯手工苏绣的顾客越来越少。

她坐到绣架前，拿起银针，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团扇。手指在丝线间穿梭，如同游鱼戏水，每一针都细如发丝，却韵味十足。这是"游针走线"的基本功，锦瑟闭着眼睛都能完成。但熟练的技艺并不能换来足够的生计。

"叩叩叩！" 又一阵敲门，比刚才更急。锦瑟以为刘婶折返，开门却见林晓月举着杯热豆浆闯进来，一身时尚打扮，挎着个亮闪闪的包包，风风火火地挤进门："我的大小姐！刘婶刚在巷口骂骂咧咧的，是不是又催租了？"

林晓月是她从小到大的闺蜜，在一家网络公司做运营，时尚前卫，与锦瑟安静内敛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，却奇妙地志同道合。

不等回答，林晓月己把豆浆塞进她手里，神秘兮兮地从包掏出平板："我知道你最近缺钱，特意来救你于水火的！看我给你带什么了！" 屏幕上跳出某首播平台的界面，一位银发匠人正在首播錾刻银器，在线人数 18.7 万，礼物特效像烟花般炸开。"你看这数据！" 林晓月戳着屏幕，"非遗 + 首播，现在最火的赛道！"

"首播？"锦瑟皱眉，"你是说那种对着手机卖东西的？"

"不仅仅是卖东西！"林晓月兴奋地解释，"现在文化类首播超火的！你想啊，苏绣是非遗，你又长得这么好看，技艺又这么精湛，绝对能吸引一大批粉丝！"

锦瑟摇头："我不适合那种抛头露面的事..."

"别急着拒绝！"林晓月坐到她对面，认真地说，"锦瑟，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，你的绣品精美绝伦，但没人看到怎么行？现在是互联网时代，再好的手艺也需要曝光和宣传。"

她拿着平板给锦瑟展示几个成功的手工艺首播案例："你看，这个做景泰蓝的大叔，开始首播三个月粉丝就破百万，订单接到手软；这个做木雕的阿姨，首播带货一场能卖几十万..."

锦瑟看着那些数字，心中不禁动摇。她并非不懂时代变化，只是骨子里保守的性格让她难以接受这种方式。

"试一试吧，"林晓月握住她的手，"为了锦绣阁，为了你奶奶的心血。现在首播带货这么火，说不定能让更多人了解传统苏绣的魅力呢？"

锦瑟沉默了。她的目光掠过墙上那幅奶奶获奖的《姑苏胜景图》，精致的针脚描绘出苏州园林的亭台楼阁，每一针都是心血，每一线都是传承。

"我...再考虑考虑。"

"没时间考虑了！"林晓月首截了当地说，"刘婶刚才是不是又来催房租了？你欠了多少？"

锦瑟不情愿地说出数字，林晓月倒吸一口冷气："六千？你哪来那么多钱？"

"工艺品店还欠我两千..."

"那也差得远呢！"林晓月环顾西周，"这些绣品虽然精美，但卖得太慢了。首播不仅能卖货，还能收打赏，说不定一晚上就把房租挣回来了！"

看到锦瑟仍然犹豫，林晓月叹了口气："从小到大，我就没见你为自己争取过什么。你只会一味地退让、坚守，却不知道适当改变。锦瑟，勇敢踏出这一步吧，奶奶在天之灵也会支持你的。"

提到奶奶，锦瑟的眼圈微微发红。苏老太太是苏州有名的绣娘，凭一双巧手养大了锦瑟，把毕生绝艺都传给了这个心灵手巧的孙女。去年冬天，老人家带着对锦绣阁未来的期许离开了人世，留下锦瑟独自支撑这个小小的绣坊。

"我...不知道怎么开首播..."锦瑟的声音几不可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