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雨夜刻度
沈知微的睫毛颤动时，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，而是雨水。
冰冷的水流顺着断裂的挡风玻璃裂缝渗进来，在她苍白的脸颊蜿蜒成河。安全气囊残留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，混着血腥气在鼻腔里翻涌。她试图活动手指，却发现右手正死死攥着某个金属物件，棱角深深嵌入掌心。
"滴答。"
不是雨声。那声音从指缝间渗出来，带着机械特有的韵律。她艰难地抬起眼皮，仪表盘幽蓝的荧光映出扭曲的时针——八点十七分。这串数字像一柄冰锥刺入太阳穴，前世最后的记忆呼啸而至：玻璃花房外滂沱的大雨，陆沉舟染血的婚戒，还有他贴在耳畔的呢喃："知微，我们要永远..."
"咳咳！"
呛入的雨水打断回忆，沈知微猛地弓起身子。安全带勒进锁骨，她这才注意到车头己经撞进护栏，引擎盖像被揉皱的锡纸般蜷曲着。后视镜里，一辆黑色宾利静静停在十米开外，雨刷器在暴雨中划出诡异的弧线。
金属物件突然在掌心发烫。她摊开手掌，暗金色怀表表面布满蛛网裂纹，表面雕刻的鸢尾花纹被血渍浸染成暗红。这是陆沉舟送给她的订婚礼物，此刻表盘上的鎏金指针正如前世般停在八点十七分。
"不对..."她突然僵住。仪表盘的荧光数字明明显示着2023年9月5日，可记忆中这场导致她右手骨折的车祸，应该发生在三天后的订婚宴前夜。
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。沈知微瞳孔骤缩——裂纹深处渗出淡蓝色荧光，指针竟开始逆向旋转。当分针倒退至罗马数字Ⅳ时，远处传来车门开启的闷响。
皮鞋碾过碎玻璃的声响由远及近，在暴雨中清晰得可怕。沈知微下意识握紧怀表，表链的雕花齿轮硌得掌心生疼。后视镜里，黑色伞面缓缓抬起，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。
"沈小姐。"
金属伞骨在雨中泛着冷光，季临川的金丝眼镜蒙着雾气。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防护服的人，抬着印有"陆氏生物医疗"字样的密封箱。沈知微的喉咙突然发紧，前世被囚禁时，这个声音曾无数次隔着玻璃花房询问："今天的心率数据正常吗？"
"您比预定时间早到了三小时。"季临川的镜片闪过数据流的幽光，医用橡胶手套按在车窗裂口，"不过没关系，陆先生己经准备好手术室了。"
沈知微的指尖掐进掌心。三天前的现在，她本该在诊所整理病例。记忆与现实的重叠处裂开细缝，有什么东西正从时空的褶皱里渗出。她突然松开安全带卡扣，在对方伸手的瞬间抓起仪表盘上的钢笔。
"别碰我！"
笔尖在季临川手背划出血线。他低头看着渗出的血珠，忽然露出古怪的微笑："看来这次的重置不够彻底。"防护服人员立刻按住车门，沈知微趁机踹开副驾驶车门，湿透的裙摆缠住小腿。
暴雨砸在眼皮上生疼。她踉跄着扑向高速公路护栏，怀表在奔跑中发出尖锐蜂鸣。身后传来季临川平静的指令："麻醉剂量调整到初始值的70%，注意保留语言功能区。"
当冰冷的针尖擦过后颈时，沈知微突然转身。她举起怀表对准车灯，裂纹中的蓝光骤然暴涨。所有人都在强光中僵住，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提线木偶。表壳内部传来齿轮疯狂转动的声响，暗格弹开，掉出张泛黄的纸片。
“2023.9.5 21:13
第七次观测对象苏醒
记忆污染程度：39%”
纸片在雨中瞬间化为灰烬。沈知微退到护栏边缘，看到宾利后座的车窗正在降下。苍白的指尖夹着半支香烟，火星在雨幕中明灭，那是陆沉舟特有的等待姿势——每当他在谈判中失去耐心，就会用烟头在文件上烫出焦痕。
"滴答。"
怀表再次发出声响。这次指针开始剧烈震颤，裂纹蔓延至整个表盘。沈知微突然想起前世被囚禁的第七天，陆沉舟将怀表贴在玻璃上说："这是时间的坟墓。"当时窗外也下着这么大的雨，表盘上的鸢尾花纹正被血丝般的光晕吞噬。
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刺破雨幕。沈知微在强光中回头，看到重型卡车正朝这边冲来。与前世完全相同的场景——急转的方向盘、飞溅的玻璃碎片、还有陆沉舟突然推开车门的背影。
"不！"
她扑向宾利的瞬间，怀表爆发出一团蓝焰。世界在强光中扭曲成漩涡，所有声音都被抽成真空。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仪表盘日期突然跳回9月2日，而陆沉舟的白衬衫上，别着枚鸢尾花形状的婚宴胸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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